病例分享 | 都是“脾切除”惹的祸?
——  作者:    时间:2018-09-03     阅读数: 243

在中华医学会第十五次全国感染病学学术会议上,来自河北医科大学第三医院的王亚东医生报告了一例“山穷水尽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”的临床特殊感染病例,值得回味,现总结如下。
 
病史概述
 
患者男,30岁,农民。
 
主诉:间断发热,伴左肩背部疼痛8月余。
 
现病史:
 
8个月前(2016-05)患者因发热,Tmax 39℃,伴左肩背痛就诊,经头孢曲松、左氧氟沙星治疗1个月后好转。
 
3个月前(2016-10)再次出现发热,合并左背部及左下肢脓肿;予以脓肿切开引流、头孢曲松治疗。
 
治疗1个月后(2个月前,2016-11)出现右髋关节痛,左背部脓肿切口迁延不愈。髋关节MRI示右侧部分髋臼-坐骨结节-部分耻骨下支信号异常。胸部CT示左肺下叶节段性不张。背部脓肿分泌物培养为耐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(MRSA)。万古霉素治疗1个月,无明显好转。
 
1个月前(2016-12),出现右肩胛下脓肿(此消彼长)。胸部CT示胸8、9节段左侧椎体、附件及局部肋骨骨质破坏,伴局部软组织增厚影、密度不均匀;IGRA:(-);G试验:(-);肺肿物穿刺培养:MRSA;病理见大量炎细胞浸润,考虑感染性病变。予以替考拉宁→万古霉素,联合阿米卡星治疗后仍有发热,Tmax波动于38.5℃。为进一步诊治入我院感染科。
既往史:慢性乙型肝炎病史12年,肝硬化3年,10个月前行“脾切除+贲门周围血管离断术”,否认外伤及输血史。
 
个人史:无烟酒嗜好,无静脉药瘾史、性病冶游史。
 
家族史:其兄为慢性乙型肝炎患者,否认其他同类病患者。
 
体格检查
 
T 36.4℃,生命体征平稳。神清,消瘦,全身皮肤及巩膜无黄染,未见浅表淋巴结肿大,右肩胛下切口未愈合,无分泌物。双上肺呼吸音清,左下肺呼吸音低,未闻及干、湿性啰音。其他查体无异常。
 
辅助检查
 
血常规:白细胞8.48×109/L,其余各项正常。
 
生化指标:白蛋白26 g/L,转氨酶等其余各项均未见异常。
 
凝血功能正常。
 
HBV血清学标志物:HBsAg、抗-HBe、抗-HBc阳性,HBV DNA<20 IU/mL。
 
免疫相关自身抗体:肝病相关自身抗体(-)、ENA多肽抗体谱(-)、p/cANCA(-)。
 
常用肿瘤相关标志物:正常。
 
T细胞亚群:CD3+86.04%(56%-86%)、CD4+29.55%(33%-58%)、CD8+48.41%(13%-39%)、CD4+/CD8+0.61(0.71-2.78)。
 
感染炎症指标:PCT 0.01 ng/mL;CRP 68.4 mg/L,显著升高;血沉75 mm/h,显著加快;结核、真菌G/GM 试验均阴性,BAT试验阴性。
 
骨髓穿刺:感染性骨髓象,未见异型细胞浸润。
 
初步诊断:
 
①血流感染(耐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?)
 
②病毒性肝炎 乙型 肝炎肝硬化
 
活动性 失代偿期
 
脾切除术后
 
贲门周围血管离断术后
 
诊疗经过
 
患者青年男性,迁延病程;以发热、多部位皮肤软组织脓肿累及骨质破坏为主要表现;存在感染高危因素:肝硬化基础、脾切除术后、T细胞亚群异常;反复穿刺引流大量脓液;化验炎症指标CRP、ESR升高;脓腔分泌物、肺穿刺组织均培养出MRSA。上述特点支持血流感染的诊断,可能为脾切除术后凶险感染。
 
但患者临床特点不支持典型MRSA感染特点;化验WBC、PCT不高;抗MRSA治疗无效,是否为MRSA感染仍存疑。
 
初步针对MRSA给予抗生素治疗,经过如下图。
多轮抗MRSA治疗效果不佳,除外MRSA感染。需进一步除外其他病变,寻找病原体。
 
再次仔细研读影像学变化,鉴别并除外肿瘤性病变(周围型肺癌、骨髓瘤),肺部感染性病变(肺脓肿、肺结核性肉芽肿、肺真菌感染)和骨病变(化脓性骨髓炎、骨结核、骨真菌感染、布氏杆菌病)等。
 
4月19日(脾切除术后近1年),对背部脓肿穿刺液和右臀部脓肿穿刺液行病原体检查:①床旁脓液细菌/真菌涂片检查;②直接接种血琼脂平板和中国蓝平板进行脓液菌群培养;③在BacT/ALERT需氧培养瓶、厌氧瓶中进行脓液菌群培养。同时采血行血细菌、真菌培养。
 
血培养:无细菌、真菌生长;抗酸染色:阴性;TB-DNA及NTM-DNA:均阴性。床旁涂片脓汁革兰染色发现荚膜稍明显、未着色(透明光晕)内似有芽生孢子。墨汁染色见形状如“兔”形的新型隐球菌。
 
血隐球菌荚膜多糖抗原:阳性,血琼脂和中国蓝平板培养:平板上长出细小的菌落;BacT/ALERT培养瓶7d结果阴性。
经鉴定,确定为新型隐球菌(黏液样克隆株)。脑脊液隐球菌检测结果阴性,未侵犯中枢神经系统。
 
根据药敏结果,给予两性霉素B+氟康唑治疗(4月20日至6月21日):两性霉素B首剂5 mg(0.1 mg/kg/d),每日增加5mg,维持量25 mg(0.5 mg/kg/d累计量1.5 g),并根据患者耐受性调节日剂量;氟康唑:400 mg,QD。
 
治疗后患者体温恢复正常,窦道愈合,背部脓肿消失,臀部脓肿缩小,ESR下降、CRP下降。
讨论
 
脾切除术后凶险感染(Overwhelming Post Splenectomy Infection,OPSI),是继发于全脾切除术后特有的感染性并发症,表现为极端严重败血症。该病于1952年被首次报道。发生率约为0.5%(0.23%~0.83%),死亡率50%~70%;终身均有发病风险,大多数发生于术后2~3年内,尤其是儿童,年龄越小发病越早。
 
研究认为,OPSI的发生机制与脾脏切除后机体免疫应答反应降低有关。脾脏具有强大的抗感染及免疫功能,对侵入血中的微生物、肿瘤细胞可行免疫廓清作用,产生调理蛋白促进吞噬细胞的功能。脾脏切除后,吞噬细胞的吞噬功能下降,IgM合成下降,致使肝脏吞噬功能下降,B细胞抗原的记忆减弱,血浆补体水平下降,导致免疫应答反应明显降低。
 
大多数严重感染病例病原菌多为有荚膜细菌,大于50%的患者致病菌为肺炎球菌,其他如流感嗜血杆菌、脑膜炎奈瑟菌、大肠杆菌、乙型溶血性链球菌亦常见。
 
OPSI的诊断标准如下:①全脾切除史;②突发全身性感染的典型临床症状;③皮肤出血斑点DIC;④细菌血培养或涂片阳性,也可阴性;⑤无特定的局限性外科感染灶;⑥双肾上腺出血,内脏出血。
 
OPSI防治要点包括:采取合理的保脾术式甚为关键;给予肺炎疫苗、脑膜炎疫苗、流感嗜血杆菌疫苗接种及再接种;长期给予抗生素治疗,或相关不适按需口服抗生素;必须行全脾切除时,特别是儿童,术后注意预防感冒,并可适当延长抗生素的应用时间;临床一旦出现OPSI可将患者搬入有层流病房,抗细菌感染为主,采取经验用+细菌培养药敏试验结合,辅以肠外营养以及提高免疫能力等综合措施。
 
本例患者当初的“脾切除”是否得当已经无法考证和弥补,此次发病是否“都是脾切除的错”暂不能定论。可以确定的是,脾脏是人体重要的免疫器官,脾切除需利弊权衡,脾切除术后要警惕OPSI,本例患者最初也曾考虑OPSI可能,但并未达到OPSI诊断标准,因此对于脾切除术后患者也要关注非典型病原体感染。本病例最后确诊为新型隐球菌感染。隐球菌感染隐匿,免疫功能低下人群需要警惕,同时规范的感染标本留取、送检、培养方法至关重要。
 
另外,本病例有慢性肝病基础,这类人群应用两性霉素时发生肝毒性的危险是无肝病患者的15倍,出现更早。肝毒性与两性霉素的累积剂量密切相关。不过两性霉素所致肝损伤大都为可逆的,应用保肝药物能减轻肝毒性程度。
 
(病例提供:河北医科大学第三医院、河北省急危重症感染肝病诊疗中心 王玮王亚东 赵彩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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